莫非……真如周郎当年所言?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像藤蔓般缠上心头。伯符将军死得突然,周郎咬定其中有蹊跷,虽无实证,却始终对主公存着芥蒂。若真是清白坦荡,主公何必如此忌惮?何必躲到这万里之外的海岛,宁愿与南荒部族联姻,也不肯回江东与周郎对峙?
韩当心里沉沉一叹,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痛楚。他追随孙氏三代,看着伯符将军从少年郎长成江东霸主,也看着孙权从懵懂孩童变得深沉难测。无论当年事究竟如何,如今都已回不去了。
“主公既已拿定主意,”韩当躬身道,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的妥协,“老臣便护着主公在此立足。修营寨,垦荒田,整饬船只……总能让弟兄们有口饭吃,有片瓦遮头。”
孙权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似有感激,又似有别的什么,终究只是点了点头,转身望向那片翻涌的大海,背影在暮色里显得格外孤峭。
韩当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远处正在伐木筑营的士兵,默默握紧了腰间的刀。事到如今,追究过往已无意义。他能做的,唯有守住这方寸之地,护着眼前这位主公,在这乱世的夹缝里,求一条苟活之路。
海风卷着浪涛声,一遍遍拍打着礁石,像是在为这段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低低地呜咽着。
婚礼的篝火在夷州海岸边跳动,映着孙权与夷州公主的身影。他脸上没什么笑意,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着仪式流程。礼成后,吕蒙与吕岱带着大部分士兵悄然撤离,甲胄摩擦的轻响在夜色里格外清晰。
“他们这样离开了”孙权望着船队消失在海平面,低声对身旁的韩当说,“也好,让他们去吧。”
韩当不解:“主公当真要在此扎根?江东基业……”
“江东?”孙权打断他,指尖划过腰间的玉佩,“与其整日周旋,在周郎河江东氏族中间,倒不如在这海岛,守着一片干净地。”他看向刚成为妻子的部族女子,对方正安静地添着柴,“至少这里,没人算计我是不是‘正统’。”
篝火噼啪作响,远处浪声阵阵。孙权忽然笑了笑,带着几分自嘲:“江东大位,多么的诱人,哈哈,如今不争了,反倒踏实。”
韩当默然。或许这偏远海岛,真能让他避开那些无形的枷锁。
“那……老臣便留下陪主公。”韩当躬身道。
孙权点头,望向星空:“守着海,守着船,守着自己的日子,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