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垂眸道:“大公子心怀天下,却未免太过理想化,总想着以赤诚待人,有时难免忽略了乱世的诡谲;二公子则不同,他见事通透,懂得藏锋,只是……那份心机若用得不好,怕是容易走偏。”
曹操闻言,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理想化?或许吧。想当年我初举义兵时,不也想着凭一腔热血扫清奸佞?可走着走着才明白,这乱世里,光有赤诚不够,还得有护得住这份赤诚的手段。”
他看向郭嘉,语气添了几分深意:“你说丕儿比之我如何?”
郭嘉拱手,语气郑重:“二公子虽有城府,却不及明公的胸襟与魄力。明公能在权谋中守住底线,知何时该狠,何时该容;二公子此刻的隐忍,更多是少年人的自保,尚未有明公那份‘宁我负人,毋人负我’背后的担当。”
“担当……”曹操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指尖摩挲着棋子上的纹路,忽然露出一丝苦笑,“连我都对马超那小子暗自钦佩,何况是他们兄弟?那马超年纪轻轻,便懂得‘守土先安民’,而我呢?”
他抬头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若我真能应对自如,何至于让局势走到今日这般地步?袁绍在北虎视眈眈,吕布在东蠢蠢欲动,连西凉都出了马超这等人物……倒是我,被这头风缠得心力交瘁,连朝堂都快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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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看着他鬓边的白发,心中微动,却只是劝道:“明公不必如此。天下未定,变数尚多,马超虽强,根基未稳;您经营多年,麾下人才济济,未必没有翻盘之机。”
头风的隐痛还在太阳穴萦绕,像一根细针,轻轻挑着他的倦怠。
“罢了。”他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几分意兴阑珊,“儿孙自有儿孙福,多说无益。”
郭嘉知道,这位明公是真的累了。方才那番关于“追随马超”的念头,与其说是动摇,不如说是乱世重压下的一声轻叹。而提及两位公子的话,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虽泛起涟漪,终究还是要归于平静。
他躬身道:“明公身子要紧,属下先告退了。”
郭嘉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书房里彻底安静下来。曹操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里却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马超在宴席上坦荡的笑,一会儿是曹昂说起“为百姓争活路”时发亮的眼,一会儿又是自己少年时在洛阳城墙上许下的誓言。
那些碎片般的画面搅在一起,头风又开始作乱,疼得他忍不住低低呻吟了一声。
“或许……真该歇歇了。”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扶手。
至于那条“另一条出路”,究竟是追随马超,还是寄望于次子,他没再细想。乱世的路本就泥泞,走一步看一步,或许才是最无奈的清醒。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侍从端来汤药,袅袅的热气模糊了曹操的眉眼。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漫过舌尖,像极了这半生征战的滋味。
第三日清晨,府外传来整齐的马蹄声,马超身着银甲,腰悬长枪,与一身戎装的马云禄、曹昂并辔而来。随马云禄客居在此的魏延早已闻讯迎出,他望着马超的身影,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崇拜,双拳紧握,按捺不住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