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谈到官兵,那股子厌恶和轻鄙是没有任何遮掩的,也的确,现在大敏的军队,除了极少数之外,军纪败坏已经到达人神共愤的地步了,这一点除了武将系统之外,没有任何其余官员会为他们掩饰,朝廷对这些军队,也是捏着鼻子在用。买活军的兵,军纪军容比较起来都要好得多了,这其实也是未曾大肆宣扬的共识。
“毕竟是山野村人,没有见识,也没遭过什么兵乱,因此才如此天真。”文书也是笑着附和了一句,“这要是之江道的百姓,绝不会写这封信的。他们那里讨倭是讨得多了,可谓是吃足了苦头。”
这是实话,沿海的百姓,除非在倭寇和官兵之间,才会不得已选择官兵,自从买活军崛起,把倭寇扫荡一空,他们是绝不会去官府告发造反的,就是各村打群架,也宁可去找买活军的办事处来评理,反正绝不会惊动官府,这就是他们经过上百年血的教训,经验丰富的地方了。不过,这又有什么值得敏朝衙门自得的呢?
田任丘扯了扯唇角,见天色有些暗了,便示意文书去拉亮了电灯,沉思片刻,在折子上做了节略,道,“送去御览,听上吩咐,此事我等不可自专。”
“是是,大人说得是!”
这文书自然不会顶嘴,慌忙躬身应是,犹豫片刻,嗫嚅着还是没有说话,碎步退了出去。不过,他想说什么田任丘其实也很清楚:事情本身不大,只需要一纸回文就行了,但不能耽搁,否则只怕小事化大。可皇帝那边……也不能说不勤政,这些年来事真没少做,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工作重心在北面,对南面的奏报只怕没有那么上心,而且,近来天子又在操心京畿一带的旱情,若是一个阴错阳差,把事情耽搁大了,反而不美。
这些道理,难道田任丘不知道吗?但他既然要压一压,那就也是有自己的考虑在,犯不着对一个文书解释什么。将他打发走了,又发落了几件琐事,等到快入暮时,又有人带着札子从城外返回,田任丘取来之后,翻阅了一下,眉头便皱紧了,他不再耽搁,立刻去行宫准备面圣。“回府交代一声,今日入宫,回来得晚,不再见客了,请客人们都回去罢。”
他所说的,自然是云集在府邸外前来拜谒的各路宾客,现在田任丘虽无宰相之名,却有宰相之实,很多地方官员,入京之后都要前来投帖候见,或者是真的心有锦绣,想要和田大人共商大计,或者只是为了表达出自己对田大人的敬畏,总之,不管有没有话说,等是要等一等的,不然,别人岂不是要认为你对田大人有什么意见了?
别的不说,特科出身的官员,都以田任丘或王良妃为马首,这两人总是要来拜一个的,因王良妃并非总在京城,田任丘府上,比几个内阁大臣家里都还要热闹,外院倒坐南房那一溜房间平时都是坐满了的,每个月光茶水都是不少的钱。田任丘也不是日日有空见客,实际上他觉得这完全是‘形式主义’,并不以为然,只是囿于多年来的风气,不好从他这里废了这个规矩罢了。
几句话吩咐下去,也算是为自己府里省了一些电费,田任丘翻身上马,不紧不慢地往行宫而去,他还保持了武官的习惯,出入都骑马,和乘轿子的阁臣形成对比——远远的看到街道上有人骑自行车,他不无羡慕地咧了咧嘴角。骑自行车和骑马比,在短途哪个更快更舒服,这不好说,但既然自行车是新出来的东西,众人自然以乘自行车为时髦,再者,这东西也的确是小,比马匹轻便得多,而且进退完全如意,不像是马还要费心驾驭,要不是大臣自有体统在,朝廷也令五申,严禁骑自行车上朝,他不好公然违规,不然,从锦衣卫衙门骑车抄小道去行宫,能比现在快个一盏茶功夫……
能骑自行车,地面自然不像从前了,如今四九城内,大多数道路都做了水泥硬化,不再是从前‘天晴满地土、雨后一街泥’,道路层层堆高,甚至齐平到临街人家屋顶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