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他也是个一连长,我也是个一连长!

这倒确实。萨哈尔可以认同这部分。

然后他选择一口血水啐在赛维塔脸上。

这倒不全是没必要的意气之争。要知道,这不是什么“乖乖听话就没事了”的场合,就算瞎子也能从目前的气氛中读出来,这是一场审讯。在一场审讯中,受审者往往需要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来对抗或者回避审讯方的话语权,以保护自己的秘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这种当面挑衅、突出一个“我不好过审我的人也别想好过”的同归于尽式的做法,不得不说,大概是午夜领主独有的传统。

何况,萨哈尔认为自己还得回去。因此,他总得想个办法激怒对方,好叫人把他从枷锁中放出来。但有点出乎他意料的是,赛维塔没有被激怒,反而笑了:

“确实,我能懂你。但我现在确实也挺烦这个的,你也懂的吧?”

再然后,萨哈尔看见了迎面而来的一记直拳,同样快到来不及反应。在那之后,他一定有几秒钟失去了意识。等他缓过神来之后,他毫不意外地发现,他的鼻腔再次流了血,然后止住,凝固的血痂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他的呼吸。另外,他的一颗已经不太结实了的犬齿正以很不自然的角度抵在他的舌头上。他吐掉那颗齐根折断了的牙齿,发现赛维塔已经离开了原位,更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了皮质摩擦的细碎声响。

萨哈尔认得出,这是鞭子的声音。鞭刑这种传统的刑罚在军团中很常见,这直接导致绝大多数夜之子不论在实施和接受鞭刑上都有着丰富的经验,萨哈尔也同样,因此他绝不会认错。

“你在给鞭子上涂神经毒素吗?”他向着自己因角度而无法看见的黑暗中发问,不太高兴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因为呼吸不畅而听起来有些瓮声瓮气,“这是不是太老派了一点?”

“抱歉让你感到无聊了,但你要知道,我现在也很无聊。”赛维塔的声音缓缓从萨哈尔视线的死角靠近,一点一点,速度上毫无必要的缓慢——完全是为了给将要受刑的囚犯增添一些心理压力。萨哈尔清楚这种把戏,他自己也很会运用,因此不觉得自己会被这招吓到。

“这段时间我本来应该很闲,可以在图书馆里随便看看书,听听音乐,组个牌局,又或者干点什么其他差不多的、算得上修身养性的闲事。”这话只有一半是真的,赛维塔没有真的那么闲,但萨哈尔不知道,“你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真是打乱了我很多的安排。没礼貌的家伙。”

破空而来的鞭梢和最后一句话的话音一起,威胁性地呼啸着擦过了萨哈尔的侧脸。这次“攻击”做得很富有技巧性,没有伤到萨哈尔脸颊上的肌肉,但准确地刮掉了他的一块皮肤。毛细血管缓缓地从那条伤口中渗出血来,在一阵轻微的刺痒下顺着他的下颚淌进了脖子。

赛维塔的鞭子上肯定有点什么能阻止阿斯塔特凝血的东西,萨哈尔这样判断,然后,一阵火烧火燎的剧痛才开始在那条新增的伤口处点燃——与现在的这种痛感相比,之前赛维塔赤手揍他的那两下简直就连开胃前菜都算不上。

萨哈尔咬着牙,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死死地盯着重新回到他视线中的赛维塔:“这么听来,你其实很闲。堂堂黑甲卫之主现在也不过如此。”

这应当是一个挑衅。对于军团的管理层来讲,“很闲”往往就代表着“不受重用”;对于变节战帮的管理层来讲,“很闲”往往就代表着“入不敷出”。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讲,这都不是什么好事,但从赛维塔依然平和的神态来看,他大概是没有被这句话挑衅到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激怒我。但你知道,‘我很闲’这一点还代表着什么吗?”赛维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笑盈盈的,这种满不在乎且饶有兴味的笑容,今天第一次令萨哈尔感觉到发自内心的不适。

“这意味着,我有很多、很多时间,能被耗在你身上。”赛维塔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诺斯特拉莫口音特有的辅音气口如同一阵阵吹在脖颈上的冷风,令萨哈尔汗毛倒竖,“但我也相信,我们花不了太久。你总会乖乖听话的,对吗?”

他想说话,但紧跟着落在他胸腹之间的鞭梢令他不得不尽力咬紧牙关,才控制住自己,勉强没有痛呼出声。赛维塔没在技巧上玩出什么花活,他甚至没用上什么会令人伤筋动骨的手法,只是一次又一次地令鞭梢在高速下“擦掉”萨哈尔身上的一线皮肤。但,那上面不知名的毒药让整个过程变得分外难忍,非自然的疼痛燃烧着他的神经。而且那绝不是某种简单的神经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