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比喻的话,萨哈尔会说,那就像是有一只炽热的烙铁正伸进你的灵魂当中,永不降温,接连不断地炙烤下去,仿佛要从你的骨髓里炼出油来。他不是没受过刑,也不是没被一些折磨人的武器击中过,但这一次确实有点太过了。
“你想做什么?”在第十二鞭落下之前,萨哈尔终于无法忍受这种折磨,开了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其实,他没什么好和这位前任一连长说的,不论赛维塔问什么,萨哈尔都决定不回答。他只是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需要一点短暂的时间用于喘息了。他的呼吸因为剧痛而颤抖,没有在语气中露出哭腔是他最后的体面。赛维塔的鞭刑确实因为这段话而暂时中断了一下,而这就是萨哈尔的目的——
“我想做什么?好问题。”群鸦王子若有所思地捋着手中的鞭子——一条平平无奇的皮鞭,没有铁饰或者倒钩,没有加装任何意义上的力场,就只是如字面意义上的一条“皮质的鞭子”——“这没什么好藏的,所以我会实话实说。我来这儿的目的很单纯:我气不顺,想要找个人打一顿。”
萨哈尔瞪大了眼睛。不是因为这理由很可笑,事实上,这种“可笑”的理由在过去的午夜领主当中也显得非常正常,原体身故、整个军团都如同失去了限制的脱缰野马之后更是显得稀松平常了起来。他为赛维塔给出的理由感到愤怒,因为他在此时此刻明确地感觉到了被轻视:
“你竟敢把我当做一个取乐用的道具?”他在愤怒的驱使下,于枷锁当中不满地挣动,将铁链带起了一阵哗啦啦的响声,“你怎么敢?”
“不行吗?”赛维塔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倨傲笑容,几乎是无意识地把手中的鞭子卷了起来,“需要我提醒你一下,目前谁是阶下囚,谁是拿鞭子的人吗?”
借着这个动作,萨哈尔终于看到了赛维塔指头上不正常的血红色——但他只是“看到”了,被盛怒裹挟着的思维令他无法“意识到”这个不太对劲的重点。他用力地扯着自己脖颈上的项圈,好让自己再向远处好整以暇的赛维塔靠近一点,就如同被关在笼子里朝外呲牙的狗一样,色厉内荏地咆哮着:
“你没有资格这么做!我是在你之后的一连长,原体亲自授予了我这个职位!亲自授予了我‘夜王之冠’的象征!我才是那个有权力继承整个军团的人!”
或许他不应该向对方暴露“夜王之冠”的存在,但热血上头的萨哈尔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可惜,他终究还是太过天真,太过迷信原体,又太过迷信一条一万年前的敕令在现下里的约束力。萨哈尔理应知道自己的这些缺陷,但他就是学不会改正。眼下的情况并没有因为他说了这些话而产生任何意义上的改善,只是再一次地告诉他,他所信奉的那些东西什么都不是——哪怕是在其他午夜领主的眼里也是如此。
“你瞧,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父亲更喜欢我而不是你。要是我还在,军团怎么会被留给你这样除了蛮勇和愚忠之外一无所有的人呢?”赛维塔一副被逗乐了的样子,“听听你自己说的那些话,你觉得它们有足够影响到我们眼前的现实的分量吗?”
“这就是问题核心了。”在这个瞬间里,萨哈尔出人意料地冷静了下来,依照本能迅速地接过了赛维塔亲自递出来的话柄,“你为什么不在了呢?”
“当军团围攻泰拉的时候你在哪?当夜之子集结在塔古萨的时候你在哪?当我们的父亲一心求死的时候你——”
由卷好的鞭子扇过来的、宛如一记重锤的冲击中断了萨哈尔的未竟之言。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并且确信自己咬到了舌头,但他在稍微缓过来之后的最初的动作,依然是露出了一个得胜的微笑。
今天第一次,他终于从赛维塔的脸上看见了被激怒的表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