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信息差很致命,对邪教徒也是,对迦勒底也是

后者方才在近距离的接触中,终于意识到的是米尔斯的魔术师资质——天生就存在的,能够把自己的生命力转换为魔力存储下来,并且也充当链接世界(基盘)通路的拟似神经(魔术回路)的有无。虽说魔术师家族会在发展与传承的过程当中通过各种手段将这一性状稳定并发扬起来,但追根究底,对人类来说,这种资质不过是一种因基因突变而产生的无害变异。即便是在戴比特原本的世界当中,家系与魔道完全没关系的人身上也偶尔会发现具备相应资质的“初代魔术师”,只是对不研习魔术的人来讲,他们大概率终生都不会发现这一点而已。

在这个可以依靠灵魂直接从亚空间中抽取灵能的世界里,对灵能者来说,广义上的“大源”近乎取之不竭且唾手可得。在此基础上,将自己的生命力转换为神秘的燃料这种低效率的手段近乎没人使用,也显得非常理所当然——虽然不知道是人类种族从来没发现过自己之中还有这一类特殊个体,还是因为施法条件苛刻而在历史发展当中逐步断绝了传承。

米尔斯被这个没头没尾的结论搞得惴惴不安,但他也意识到,自己不太可能得到进一步的解释了。他于是顺着对方重复了一遍的提问回答,是他自己亲自从大主教的库存当中取出那一箱卡塔林白葡萄酒,在进行过初步检查之后,就将之交给了利科克兄弟送往圣血天使堡垒修道院——说是这么说,利科克兄弟所做的事情也不过是把箱子搬出了教堂大门而已,真正负责传递和运送这些礼品的是教堂外围的星际战士。

戴比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追问:“你在检查的时候,有看过箱子内衬的下面吗?”

“您是来拿我寻开心的吗?”这段简短的谈话中实在充斥着太多米尔斯所不能理解的问题或者结论了,这让他终于无法忍耐自己的怒火,“这是要送给贵人的礼品!唯一重要的就只是酒的质量和密封性!我去关心一个只有下人才会见到的箱子做什么?难道圣人会亲自去酒窖里从箱子中取酒出来吗?”

“会。”戴比特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这个词和他的少许肢体语言都出现得太快了,以至于大受震撼的米尔斯在两秒钟后,甚至以为自己是因为压力太大而出现了幻觉——因为两秒钟后,戴比特已经在转瞬间推进了谈话的内容:

“‘利科克兄弟’,我记住了。那么我还有下一个问题需要问你:”他用一种平静到令人心惊胆战的语气,毫无预兆地说,“奸奇还是色孽?”

米尔斯确定自己的大脑空白了一瞬,然后完全不受控制地惊声尖叫了出来:“什么??!!”

“你真实的信仰。”戴比特表现得就好像完全不理解对方在这个问题上所表现出的情绪一样,非常耐心地解释着自己的问题,“我对死灵法术只有最粗浅的了解,所以你最好现在说:你真正信仰的到底是奸奇还是色孽?又或者是四神泛信的那个所谓‘四正道’?”

不论米尔斯的真实立场是哪一个,他都完全有资格在此处发出尖叫:国教信徒会指责戴比特质疑了他的信仰,并对之发起一场不死不休的决斗;混沌的拥趸则会痛勃然大怒地斥对方直呼神名的轻慢态度,随后或嘲笑他不知天高地厚,或因猜测对方有如此做的底气而感到胆寒。对米尔斯来讲,他的情绪反应才刚刚走到一半——

“你竟敢直呼我完美主人的神名?!”信仰被冒犯的愤怒很轻易地压倒了米尔斯的演技和求生欲,令他在无意识间露出了破绽,“极乐王子——”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米尔斯显然还有后续的慷慨陈词。一蓬血雾在这位将自己伪装成国教牧师的邪教徒头颅的位置炸开,控制中枢在爆弹下的凭空消失,令他剩下的身体像个没放稳的米袋子一样,在原地摇晃了一下,最后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直面了这一景象的戴比特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稍微侧了一步,让开了对方倒下的轨道,随后抬头看向高处的天窗:

“不用谢。”赛维塔经由动力甲头盔扩音后的声音在教堂的穹顶之下开始反射,被设计过的建筑结构让令这其实不大的声音进入戴比特的耳中时,依然能被听得很清晰,“顺便,你们之间的对话我全都录下来了,之后就送到大小姐案头上。”

这位星际战士的出现并不在戴比特的意料之中,但他在接受对方的存在,以及唐突出手相助的事实时,依然表现得很平静:“我本想着尽可能给他留个全尸的。毕竟在这边,非灵能者魔术师是个难得发现一次的样本。”

“哎呦,那可真对不起。”午夜领主说得毫无诚意,“往好处想,他至少只少了大半个颅顶和脑子——”

他没接着把这句话说完,因为他被改造增强过的听力紧接着捕捉到了并不应该继续出现的声音:

应该已经毫无疑问地死了的,米尔斯说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