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山岳般的参天巨兽而言,说不定水母的触手蜇伤就像人类超极巨化之后的胳膊被皮丘咬了一口——不痛不痒罢了?
望着大个头品尝食物的幸福模样,和张口时隐约露出的比豪力都高的牙齿,小夜的思绪不禁一路跑偏,开始考虑嘴里的水母和牙结石哪个给它带来的困扰更多一点。
风铃仿佛早就料到小夜在想什么,询问的目光刚投过去,便得到了响亮的回应。
“报告二副!我检查过拉普拉斯的身体,它的生命力非常强大,伤口愈合速度也很快,预计只需要3小时10分钟就能完全恢复健康!”
小夜:“……”
怎么比你的脚腕康复速度还快啊!?
“残留的毒液呢?”
“已经清理干净了。不过,对于拉普拉斯这样体积的生物而言,毒刺水母的毒液——”
进入工作模式的小船医一丝不苟,向二副讲述了一通剧毒对不同体重宝可梦的伤害量计算法。小夜被讲得头昏脑涨,颇费了番精力才理解风铃口中大串的定义公式是什么意思。
——中毒掉血还不如呼吸回血快是吧……
如此庞大可怖、拥有排山倒海之力的巨兽,只需轻轻抬脚就能将渺小的人类碾碎。不过船员们对它倒是毫无畏惧之心——自从挣脱毒刺水母的控制后,这只大块头表现出的性情就像个天真的孩童,无论是对渔船、船员还是厨师长做的晚餐都满怀好奇。它似乎知道自己体格太大,破坏力强,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此刻正把脑袋平放在岩滩上接受投喂,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把米粒一样小的人类顶翻。
最终,满脑子医学讨论的船医和二副也被簇拥到前面去,往大块头嘴里投掷了几轮食物。
矮小的人类即使努力踮起脚尖,也只能摸到拉普拉斯的下巴,但巨兽并不轻视这些小小的生物。它明显很喜欢与人亲近,被抚摸时还会开心得轻声哼叫;那双黑溜溜的眼睛里毫无敌意和戒备,令小夜不禁想起了留守在港口培育屋的卡蒂狗。
直到库存的粮食消耗掉近半,一群人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幸好这家伙不用再在水母手底下受苦了。”船长正给自己灌酒,叽里咕噜地吐出一串对海中恶霸毒刺水母的母身攻击,“咱们的作战可真够顺利的,竟然一次就成功了——”
幸之助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
“咱们也没有第二次机会,老爸你没看见六个霹雳电球没电了五个吗?差点就抛锚在半道上喂水母了!”
“嗨呀,这叫信任同伴!”
海部将彦向来毫无紧张感,笑嘻嘻地冲作战指挥官二副竖起大拇指,“你那招够厉害,还真把水母全都赶出去了!叫什么来着,波……波波振振?”
“都是路卡利欧的功劳。”
刚亲手制造了一场“波波振振”的小夜不动声色地微笑回答。
她当然没有莽撞地把自己的波导之力暴露给众人。在二副讲述的作战计划中,训练家只是个发令者,波纹共振由利欧路独自施展。船员们对此深信不疑,丝毫不觉得一只宝可梦掀起那样巨大的冲击波很奇怪——不如说在绝大多数南国人的脑袋里,“宝可梦在战斗中进化”无缝衔接各大知名热血动画片,就算一边进化一边把天降陨石踹碎也合理得很!
船员们一边絮絮叨叨地复盘之前的战斗,一边豪饮果酒,连拉普拉斯都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向酒桶伸出舌头舔了几下。而一旁的水君注视着温馨的晚宴光景,眼中波光静静流转。
小主,
它知道,正是这些看起来不太可靠的水手们拯救了它的好友。
圣兽仰起头,似乎想要真诚地倾诉自己的谢意——话语却被人类抢先一步打断。
“对了,咱们还没跟拉普拉斯说声谢谢呢!”
酒足饭饱的船员们一窝蜂拥到巨兽面前,叽叽喳喳个不停。
“虽然你可能记不清,但多亏你把未知图腾吓跑了,救了我们一命。”
即使身形被挤在中心看不清楚,船长将彦的大嗓门依旧洪亮地响彻在水君耳边。
“按照冒……先行者的规矩,救命之恩必须报答!大个头,你有什么愿望吗?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此言一出,圣兽不明所以,但心底莫名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没等它有所反应,拉普拉斯已经懵懂地扭过头,望向远方海面——沉睡着苍白堡垒的方向。
被毒刺水母操控之后的经历模糊不清,但在那之前,作为“沧海之民的战士”“堡垒守护者”的记忆几乎刻在骨子里,成为巨兽灵魂的一部分。“愿望”一词令拉普拉斯瞬间想起它本应肩负的责任,下意识看向了那座沉没在海底的古老建筑。
“我们明白了!”船长仿佛突然学会了读心术一般,言之凿凿地回应,“你肯定是想收复堡垒对吧?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
“恩人都发话了,听见了吗伙计们?明天就开始准备作战计划!”
“噢噢噢——”
一众船员自顾自地燃烧起来,挥拳跳舞喊口号,一时间好不热闹。而水君眼前一黑,北风凝固,终于明白了不祥的预感来自哪里。
这套动辄就是“感谢”“恩情”的说辞实在太熟悉了。
——就和他们自说自话冒着生命危险去迎战毒刺水母群时一模一样!
最终,直到晚宴结束,水君也没能找到机会劝阻众人。
热情的南国渔民吵闹起来根本不受控制。他们放出“收复堡垒”的狠话后,扭头又扑到酒桌旁,在吆喝声中把自己灌得醉醺醺。不过几分钟功夫,乱石滩涂上的人已经躺倒成一片,纷纷陷入树枕尾熊般的睡眠。
唯二两个清醒者——只小酌了一杯的小夜和大酌三桶也面不改色的风铃互相对视,熟练地叹了口气。
一回生二回熟,她们很快便将餐具洗净、桌椅归位,又把睡死过去的船员们一一扛回休息室。好在乱石滩涂时常被海浪拍打,省去了擦地的劳苦。
结束最后的工作后,小夜回过头。
在整场晚宴中,水君都安静地立在岸边高耸的岩石上默不作声。只有那双清澈的红眼睛追随忙忙碌碌的人们,无声无息地注视着一切。
对上圣兽的视线,小夜露出微笑。
“晚安——祝您做个好梦。”
寂静的夜晚转瞬即逝。没有了毒刺水母们横行霸道,危险的终雾海似乎也平静了几分,连浪花拍打礁石的噪音都变得微不可闻。
一夜安眠过后,身体强壮的南国人们纷纷恢复活力……
……也可能没有恢复。
小夜望着滩涂中央围坐成一圈的船员——个个捂着宿醉的脑袋痛呼不止,讲话语气变得犹犹豫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