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筠紧紧揪住身下单薄的床单,嗓子里哽着刺般的疼。
戴沛川倒是越说语气越平静,那股平静之下带着的死气完全不是一个十三岁少年该有的。
“我爹一连敲了三家堂子的门都没人肯收我,我当时已经被吓呆了,莫要提说话,连眼都不会眨一下,任是谁也不会买个傻子,后来我爹发了疯似的挨家挨户敲大门,直到敲开了胜福班的门,陈班主本不想买我,后来钱二爷说院子里怎么也要有个干杂活跑腿的,陈班主才勉强使了一块大洋将我买下。”
白灵筠闭上眼,有些听不下去了,他实在不敢想象,为了一块大洋怎么就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给卖掉?
黑暗中,戴沛川两眼异常明亮的看着梨花床的方向。
如果说六个月前他还不能接受现实,那么在亲眼见识和亲身经历了戏班子的小戏子们说没便没之后,他脑子里除了活着便再也没别的想法了,今日老天怜他,赐了他一个好兄长,即便是现在就夺了他的命,他也此生无怨了。
呆头呆脑的傻小子一夜间得了白老板宠信的事不到五更天便传遍了整个戏班子,而且各种版本的传言都有,随便一个拎出来放到现代去都能成为顶热门的大剧本子。
“嘿,我昨儿夜里撒尿时可是听见了,那傻小子就宿在那位的屋里呢,你们说这两人该不会是……嗯?嘿嘿!”
话不必说明,彼此间自然明了。
戏子间的乌糟关系不是秘密,大通炕上一排人挤着,谁挨着谁干了什么,大伙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事。
“听说那位可傲气呢,一双眼要长到天上去,协参领送去的花篮是看都不看上一眼,如何就瞧得上那呆子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如今已是民国,什么协参领正参领的都不顶用,看不看上一眼又能如何?”
“可那协参领好歹也是个四品呢,民国怎么了,一群丘八黄皮还能奈何人家四品大员吗?”
“莫不是那协参领与你有一腿吧,倒是护的紧,哼,不与你说了。”
“嗳,你怎地还生气了,倒是再给我讲讲昨夜你听着些什么动静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