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流云躺在宽阔的车厢中,马车奔摇,摇得他五脏六腑都要错位了。他痛苦万分地爬起来,将头探出车窗外。那车夫憨厚一笑,“公子,是不是太快了?您说赶路要紧,要不咱慢点儿走?”
“别慢,赶路要紧!” 他痛不欲生,用手紧紧按住腹部,试图缓解那如潮水般袭来的不适感。他艰难地倚靠在车壁之上,目光投向窗外,平阳坞的轮廓似在眼前若隐若现。那里曾经是他熟悉的故乡,此刻却变得如此遥远,如同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每靠近一步,心中的伤痛便愈发沉重一分。于他,平阳坞只剩下无尽的伤痛与哀愁。一别经年,他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可那份痛楚依然萦绕心头。
他为何还是不肯放过她?
雪上一枝春。
他心中一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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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阿娘若中了此毒,为何……阿爷为何不给她解药?以至于她在癫狂之中点燃了佛堂,生生丧命于大火之中?
她会丧失五感,生不如死。
……
他心中烦躁不已,冲着车夫大喊大叫,“快点,再快点!”
经过两天两夜马不停蹄地奔波劳碌,途中甚至更换了三匹精壮的快马,这辆风尘仆仆的马车终于抵达了九州城。夜幕降临,这座古老而繁华的城市依然热闹非凡、灯火通明。街道两旁的店铺和楼阁鳞次栉比,五颜六色的灯笼高高挂起,将整座城装点得绚丽多彩。街头巷尾弥漫着各种香气,有食物的诱人味道,也有胭脂水粉的芬芳气息。马车路过花萼楼,那活色生香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的青楼,依然如此热闹。那年,他在花萼楼顶一阙红绸剑舞惊艳四方,人群之中他一眼便望见她笑靥如花。那时的他,才是最欢愉的。
“公子可真是性情中人,听说这花萼楼的花魁可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儿,公子这千里迢迢的从江州日夜兼程地赶到九州城来,莫不也是为见美人一面,确实这花萼楼的规制还真不比揽月楼的低,公子……”车夫看着那座华丽的楼,憨笑着。
“大哥还真是走南闯北见识不凡呐,神州各家秦楼楚馆的境况都摸得一清二楚啊!”傅流云淡笑着。“平阳坞,麻烦你快马加鞭,小爷赶着回家吃晚饭。”
平阳坞高大的大理石牌楼下摇曳的灯笼,依然璀璨光亮,阔别一年,近乡情怯。
马车辚辚,夜风习习。
“大哥,您走慢些!”他将头探出车窗,望着那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夜景。月光如水洒下,照亮了院墙上斑驳的痕迹;朱红小亭静静地伫立在湖边;清澈的池塘里倒映着繁星点点;鲜花夺艳,绿树婆娑。这一切的一切,都和一年前他离开时一模一样,不见丝毫变化。每一处草木、每一块砖瓦,都承载着他曾经的回忆与情感。马车缓缓停在了流云阁前。院里灯火通明,繁华依旧,可在他眼中却一派落寞与寂寥。
院中的花架在月色中妖娆至极,红的白的花儿爬满藤蔓,花开一季又一季,阿娘最爱的花架。花架边的瓜棚,爬满青色的瓜藤,青秀的黄瓜挂着黄花,在月色里一摇一晃的。他随手摘下一条,一掰作两半,拿在嘴里啃着,又甜又脆。一屁股坐在花架下的石凳上,啃着黄瓜,赏着月色,吹着凉风,翘起二郎腿,长长地一声叹息。
“谁......谁在那?” 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大鸟展翅越过墙头,迅速落在青石地面上。那人顺手抄起靠墙而立的扫帚,如疾风骤雨般朝着他迎面猛扫过来。
“大胆毛贼!偷东西竟敢偷到我平阳坞来了!今日小爷定叫你有来无回!” 一声怒喝,那把扫帚带着凌厉的风声,毫不留情地朝着他的面门狠狠横扫而至。
他完全没料到那小子如此莽撞,只凭着本能向后猛地一仰头,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仰面朝天四脚八叉摔倒在地,真是说有多狼狈便有多狼狈啊!好尴尬好窘迫。这小子身手了得了哈,竟小有进步。他咬着黄瓜,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拍拍屁股,一脚踹在他小肚子。
“反天了你!!连你家少主都敢打!”傅流云举起手中的黄瓜对着他的头一顿乱敲。
“少……少主!?您回来了?”阿九抬头一看,那白衣少年站在月光朗朗的院中,笑语晏晏地望着他。“您……您的头发……这是怎么啦?”阿九看着那满头落雪般的少年,心中一恸,哇地大哭起来。
“少主,您可回来了!”阿九一把抱住他,眼泪鼻涕糊了他一身。
“我回来了,别哭了。那个,我问你,阿七回来了没有?”傅流云拍了拍他的后背,轻轻将那哭泣不休的少年一把推开。